莉莉絲的目光還在玩家中搜尋,卻聽人群中一人道：“檢測？什麽檢測？”

方才進屋的男人聞言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：“閉嘴！”

他生得人高馬大，玩家一個個又是小豆丁,見狀十幾個玩家紛紛後退，那發言者也立即噤聲,警惕地盯著他。

男人哼了一聲,整理了下制服領，粗聲道：“現在都給我排隊去！”

除了玩家，房間裏剩下的孩子們紛紛站起身，沈默在房間後排站成一列，他們只好跟著擠入隊伍。

莉莉絲剛在後排站穩，一個玩家湊過來：“餵,”他一邊註視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男人，一邊小聲道，“不妙啊,如果都去做檢測了,我們該怎麽找餘秋？”

莉莉絲往旁讓了兩步,才道：“其實不急吧。”

玩家：“？”

“既然這裏是餘秋的夢境，”莉莉絲道,“夢境一定跟著主人，只要我們周圍的夢境運轉正常，就代表餘秋一定在附近。”

“看，”莉莉絲指著一處，“那裏就不對勁。”

玩家循著她的手勢望去，對面墻壁上嵌著一塊窗戶，窗外一片暗色，玩家原本以為是因為天黑的關系,但看多了幾秒，才發現他錯了。

——窗外什麽都沒有，是一片虛無的黑。

“夢境是很主觀的東西，”莉莉絲道，“只有在夢境主人出現的場所裏，夢境的世界才會被構建。”

但人的意識總有個範圍，而夢境的主人往往無法顧及範圍之外的夢境世界，這也是為何窗外的景色會呈現出突兀留白的原因。

“那邊兩個！”兩人的沈思被一陣粗吼打斷，制服男人用力敲著墻壁，“還楞著幹什麽？想被扣分嗎？！”

莉莉絲與玩家對視一眼，連忙跟上隊伍。

但莉莉絲的眉頭微微皺起——男人提到了“扣分”二字，這是否和他們即將進行的測試有關？

說到底，測試到底是什麽？其目的又是什麽？

她沒有再細想，男人帶著幾十個孩子魚貫走出房間，房間外是一片鐵皮色的走廊，男人道：“順著走廊下去，到一樓等我。”

所有孩子皆沈默無聲，好似訓練有素的軍隊般有序下樓，莉莉絲走在最後，從她的視角可以看到下方所有人，而有兩個孩子趁著男人移開視線的空擋，忽然從隊伍裏跑了出去。

莉莉絲眼皮一跳——那是兩個玩家，他們大概是打算趁男人不備偷偷溜走，好去尋找餘秋吧。

可惜卻還是被男人發現了。

“餵！”男人像公獅般怒吼，“你們在幹什麽？給我站住！”

玩家自然不肯聽，直接加快速度，直直沖向走廊另一端，莉莉絲回頭望了一眼，男人雖面色憤怒，卻站在原地沒有動，而那些孩子更是無動於衷，如果不是他們間或有個眨眼的動作，莉莉絲差點以為那是一排冰冷的人偶。

她下意識在腦海中道：“大人？”

“那些是活人，”路德很快明白她的意思，簡短道，“他們有人類的氣息。”

雖然他這麽說，莉莉絲卻還是不適地看了眼孩子們，就在此時，幾個玩家忽然尖叫起來：“那是什麽？！”

她連忙回頭，那兩個玩家原本快沖出走廊，忽然從墻上開出一道洞，緊接著駛出兩個奇形怪狀的機器人，雙手做成巨鉗的模樣，機械的眼中閃著紅光：“發現不良品，發現不良品！”

“不良品？”一個玩家顫聲道，“什麽意思？！”

此時機器人已經抓住了兩個玩家，從它們的身體裏彈出數根皮帶，牢牢將不斷反抗的玩家綁在背上，遠遠望去，像是背著兩條蠕動的蟲子。

“放開我！”其中一個玩家大吼，“你們想做什麽？！”

“做什麽？”

男主撥開人群，朝他們走過去，臉上帶著不耐的表情：“這不是明擺著嗎？”

“兩個拒考的備品，”他用手指點著玩家的胸口，“連參加質量檢測的資格都沒有，結果直接判定為——不及格！”

他的話音剛落下，周圍忽然亮起一片刺目紅光，莉莉絲用手背擋了一下，等眼睛適應下來，才發現紅光來源於機器人的雙眼。

它們正大聲地重覆著：“不良品發現！不良品發現！”

“等等！”一個玩家不安大喊，“你們要做什麽？！”

男人充耳不聞，懶洋洋擡了下手臂，兩個機器人像是得到了命令的獵犬，立即背起逃跑的玩家，一邊大聲重覆著“不良品”，一邊拐入洞口。

洞門倏然合上，將玩家的慘叫攔截在墻內。

有玩家驚魂未定，悄聲道：“他們……被帶去哪裏了？”

在男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，眾人誰也不敢搭腔，望著鵪鶉般縮起脖子的孩子們，男人滿意點頭：“這才像話，都給我去一樓吧！”

沒人敢再造次，眾人順著樓梯魚貫而下，很快有穿著同樣連體制服的成年女性出門迎接，她在門口點名，在一個類似名單表的紙上勾下一筆，才放一個孩子進入檢測房間。

莉莉絲觀察了會，孩子們並沒有報名字，而是以數字代替，當他們進入房間時，身後的衣服上便自動跳出對應的數字。

但這樣就找不到餘秋了，玩家交換了個失望的眼神，那個做記錄的女人卻不給他們時間：“都過來站好！”她厲聲道，“接下來開始測試！”

聞言玩家紛紛警惕起來，緊緊盯著女人，等待她下一步的動作。

女人像趕羊似地把他們集中在房間中心，又從旁拖來一個巨大的儀器，莉莉絲困惑皺起眉，身邊玩家卻發出驚奇的聲音：“咦？這不是體重秤嗎？”

另一人道：“對啊……跟我上學體檢時候一模一樣！”

原來檢測指的是體檢嗎？玩家不約而同松了口氣——畢竟是在副本裏，為了保險還是弄清副本的意圖比較好。

“一號！”女人點著花名冊喊道，“上來！”

一號是一名npc，他面無表情地走上去，女人檢查了下數據，往花名冊上記錄：“身高體重達標。”

她從褲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章，按在男孩臉上：“合格品，可以出貨。”

莉莉絲的眉毛一樣，可以出貨？什麽意思？

房間對面還有一扇小門，女人指引一號過去，當一號開門時，莉莉絲悄悄把頭扭到他的方向。

門開的一剎那，屋內飄入一陣刺耳的聲響，玩家們下意識捂住耳朵，那些npc卻恍若未覺，好似木頭人般睜著無動於衷的眼。

但噪音只是一瞬的事，一號跨出房間後又將門合攏，房間又神奇地恢覆了平靜，仿佛方才的聲音只是他們的錯覺。

一個玩家道：“我總覺得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……”他一臉糾結，“奇怪，想不起來了……”

“啊！”他忽然發出一聲驚呼，“我明白了！是工廠的聲音！”

有人不明白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
玩家解釋道：“我原本在一間食品工廠工作，車間裏傳送帶聲響很大，和隔壁房間的聲音很類似。”

但這又說明了什麽？他們的隔壁是一家食品加工廠？玩家越發迷惑，忽有一聲音橫插進來：“哼，有什麽了不起。”

一個女玩家瞪著眼，雙臂在胸前打了個結：“不就是工廠的聲音嗎？我也早聽出來了！”

她長相普通，圓盤似的臉上配著一雙綠豆般的眼，卻偏偏做出翻白眼的姿態，使得五官擠在一起，頗為滑稽。

其餘玩家瞅了她一眼，默默移開視線——這年頭大家都不是傻子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女玩家見沒人搭理，表情更為憤憤，眼珠骨碌一轉，發現莉莉絲在註視她：“餵？看什麽看！”

莉莉絲收回目光，微微翹了下唇。

女玩家更加惱怒：“耳朵聾了？快回答我！”

她像個小火箭般朝莉莉絲沖過去，卻在半路被女人攔住：“三十八號！”女人嚴厲道，“你想被扣分嗎？”

她的雙手像一對巨鉗般扣住女玩家的動作，後者登時不樂意了，拼命掙紮：“放開我！”

“下次再有違規行為，就判你質量不合格，”女人警告道，“現在給我立即歸隊！”

女玩家表情不符，但終是不敢造次，慢吞吞走回隊伍裏，還故意用肩膀撞了莉莉絲一下。

莉莉絲側身讓開，女玩家卻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撞到墻壁，她立即沖莉莉絲嚷嚷開，後者卻移開視線，重新看向女人。

——女人還在一個個替孩子們測量數據，一連放過去十幾個“合格品”後，她終於報了一個不同的名詞：“二十號，體重超標，無法通過質量檢測。”

她砸吧著嘴，往花名冊上記了一筆：“那就返廠吧。”

二十號是玩家，一開始進入副本時他壯碩的體型就給大部分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原本尺寸寬松的麻布衣在他身上就變成了一塊緊巴巴的布。

眼下那玩家不安地撓著腦袋：“什麽？不合格會怎麽樣？”

“商品二十號，”女人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，兀自道，“進行返廠！”

話音剛落，從玩家來時的門中忽然沖出一輛機器車，一把拎起胖玩家，喇叭形的腦袋高喊：“發現不良品！進行回收！進行回收！”

胖玩家似乎明白了什麽：“等……等等！！”

但機器車怎麽會聽他的話？直接把胖玩家架起，但他拼命掙紮，竟成功從機器車上逃了下來，慌慌張張朝玩家沖過去：“救……快救救我！”

有玩家下意識伸手：“抓住我……”

“嘭——！”

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濺上莉莉絲的臉頰，她擡手擦了下，指尖一片血紅。

場面寂靜了兩秒。

“啊——！”

下一刻，好幾個玩家尖叫起來——從機器車的頂部忽然伸出一把巨錘，竟一錘把胖玩家砸成肉醬！

一片混亂中，女人搖著頭，從滿地的碎肉裏挑起胖玩家的制服，她拂去衣服的血汙，露出上面繡著的“二十號”的字樣。

“有什麽大驚小怪的，”她挑著肩膀道，“不良品嘛，打爛也沒什麽損失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周五了！！！

社畜流下喜悅的淚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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